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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釵頭鳳》一場遺恨千年的愛情

陸游小時侯，與他舅舅唐閔的女兒唐婉青梅竹馬，志趣相投，兩人都愛好詩詞和文學。宋高宗紹興十四年(西元1144年)---陸游20歲時，與這位表妹唐婉結婚，婚後生活十分美滿。可是不久，不知為了什麼原因，陸游的母親對這位親上加親的媳婦非常不滿，傳說可能是因為她沒有生下孩子，最後甚至強迫陸游和她離婚。

在封建時代，父母之命是不能違抗的。陸游當然不忍分離，只好表面上答應將唐婉休回娘家。只好暗中在外面另租了一間房子，經常和她在那裏相會。但不久又被他母親知道，找上門去吵鬧，幸而陸游和唐婉預先知道避開了。但從此以後，只好真正的分離了。唐婉後來改嫁給同郡的一位讀書人趙士程。陸游則另娶了王氏夫人。

十年之後，即宋高宗紹興二十五年(西元1155年)，陸游31歲。這年春天他到山陰(今浙江紹興)禹跡寺南的沈家花園去遊玩，遇見唐婉和趙士程也在遊園。唐婉告訴了趙士程，趙士程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，便按婉唐的意思，給陸游送去了酒菜致意。

陸游見到唐婉和這份帶有難忘情意的酒菜後，惆悵不已。他將酒一飲而盡，提起筆來，在沈園牆上題了一首哀傷斷腸的《釵頭鳳》---

《釵頭鳳》　　　　　　陸　游
紅酥手。黃縢酒。滿城春色宮牆柳。
東風惡。歡情薄。一懷愁緒，幾年離索。
錯！錯！錯！

春如舊。人空瘦。淚痕紅浥鮫綃透。
桃花落。閒池閣。山盟雖在，錦書難託。
莫！莫！莫！

這首詞上片，陸游描寫他自己內心的思念和悔恨，意思是：

「你用那紅潤柔膩的手，為我斟來了貼著黃封的美酒。
全城瀰漫著春光，宮牆邊搖曳著楊柳。
無情的東風，吹散了美好姻緣的歡樂。
這幾年來的離愁別恨，突然間一齊都湧上心頭。
我們錯了！我們錯了！我們兩分離真是鑄成了大錯！」

在詞的下片，陸游想像著唐婉的悲傷和自己對她的勸慰。意思是：

「今年的春光還似當年，可是相思已使你瘦損不堪。
妳臉上和著胭脂的淚水，濕透了薄綢的手帕。
桃花紛紛凋落，池台樓閣冷冷清清。
我倆縱有山盟海誓，再也難以用書信表達自己的深情。
別再相思了！別再相思了！別再相思了吧！」

唐婉在見到陸游為她寫的這首《釵頭鳳》後，悲傷不已。她本是對詩詞也很有修養的才女，於是也和了一首《釵頭鳳》回答陸游---

《釵頭鳳》　　　　　唐　婉
世情薄。人情惡。雨送黃昏花易落。
曉風乾。淚痕殘。欲箋心事，獨語斜欄。
難！難！難！
　　
人成各。今非昨。病魂長似秋千索。
角聲寒。夜闌珊。怕人尋問，咽淚裝歡。
瞞！瞞！瞞！

這首詞上半段的意思是：

「這世道怎麼這樣冷酷? 而人們又那樣無情！
在風雨黃昏裡的花兒是最容易凋謝的。
凌晨的寒風，吹乾了我的淚水。我好想向你傾訴我的心事，
卻只能一個人斜靠著欄杆自言自語，
我好難過！我好難過！我的日子真是好難過啊！」

詞下半段的意思是：

「我倆如今已各自分飛，
一切人事已非，和過去都不一樣了。
我現在痛苦的心神，好似在鞦韆上，總是恍恍忽忽，動蕩不安。
每當夜已深，遠處傳來了淒涼的號角聲。
我現在這個樣子，真怕人問是為什麼？
只好吞下眼淚，勉強裝出笑容。
只好繼續---隱瞞著！隱瞞著！繼續瞞下去啊！」

唐婉作為一個封建時代的婦女，所受的束縛更為沉重，痛苦也就更難忍受。在她和陸游的這首《釵頭鳳》中，既寫她的思念，又寫她處境的艱難。她雖然內心藏著深沉的痛苦，但表面上絕不能露出來。只能「獨語倚闌」而且「怕人尋問」，平常還要「咽淚裝歡」。人在這種環境下，是難以生活下去的。

唐婉在作完這首《釵頭鳳》後，就因對陸游的思念愁悶，抑鬱寡歡而成病，不久便去世了。

和唐婉的被迫離異，加上這次沈園之會，兩首《釵頭鳳》詞以及唐婉之猝死，在陸游的心中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痛，一直到老，總也不能忘懷。

陸游題在沈園粉牆上的《釵頭鳳》，在當時就被人們保護起來，牆旁裝了竹護欄。

宋光宗紹熙元年(西元1190年)，陸游在首都臨安由於經常寫詩諷刺朝廷中的苟且偷安現象，為不少人所忌恨，最後被加上「嘲詠風月」的罪名，免職回鄉閒居。

紹熙三年(西元1192年)，68歲的陸游又一次來到山陰的沈園，發現這花園已經換了三次主人，但他題的那首詞《釵頭鳳》，已被人用石刻後鑲在牆上。陸游再次讀後，回憶起三十八年前與唐婉在此相會的往事，惆悵不已。於是作了一首情調低沉的七言律詩：

沈氏小園 陸 游
(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，四十年前，嘗題小闋壁間，偶復一到，而小園己三易主，讀之悵然。)
楓葉初丹檞葉黃，河陽愁鬢怯新霜。
林亭感舊空回首，泉路憑誰說斷腸。
壞壁醉題塵漠漠，斷雲幽夢事茫茫。
年來妄念消除盡，回向蒲龕一柱香。

這首詩的意思是：

「楓葉剛紅檞葉已黃，愁悶的我鬢邊又添了新的白髮。
園林亭台自白地使人憶起難追的往事。
九泉之下的妳和誰說那斷腸的舊恨？
我當年醉中所題的小詞，如今已經是壁壞塵封。
這些往事猶如迷茫的浮雲和夢境。
這些年來，已使我把一切幻想都消除得乾乾淨淨了。
只是回頭在菩薩面前上一柱香懺悔過去。」

陸游自從66歲起免官回鄉家居後，一直到他85歲去世，這二十年間除了78歲被召到臨安修國史，在首都停留了一年外，其它時間全部是在家鄉山陰度過的。

晚年他住在山陰縣郊外鏡湖畔的三山，每逢進城，一定要登上禹跡寺眺望，回憶當年與唐婉的往事，經常悲傷不已。宋寧宗慶元元年(西元1199年)，75歲的陸游又來到沈園，見到景色和他與唐婉當年相逢時已大不相同，過去的亭台池水已不復見，當時搖曳多姿的垂柳，如今已老得都不會飛柳絮了。詩人感慨萬分，寫下了兩首七絕《沈園》---

沈 園 陸 游
(一) 夢斷香銷四十年，沈園柳老不飛綿。
此身行作稽山土，猶弔遺蹤一泫然。
(二) 城上斜陽畫角哀，沈園無復舊池台。
傷心橋下春波綠，曾是驚鴻照影來。

第一首詩的意思是：
「妳去世已經四十年了，
沈園的柳樹都老得不能再飄飛柳絮了。
連我自己也將化成會稽山下的泥土了，
但每次到這裏憑吊妳的遺蹤時，
卻仍然是使我淚流滿面。」

第二首詩的意思是：

「斜陽西下，城頭上淒涼的號角聲陣陣傳來。
今日的沈園再也不看見往日的池水亭台。
我還記得當年春天橋下綠水瀅瀅，
曾經照著妳那輕盈的身影翩然而來與我相逢。」

宋寧宗開禧元年(西元1205年)，老詩人已經81歲了，但那一往的深情仍然如舊。這年冬天，他夢見遊沈園，醒後更為悲傷，又寫了兩首七言絕句---

十二月二日夜夢遊沈氏園亭 陸 游
(一) 路近城南己怕行，沈家園裏更傷情。
香穿客袖梅花在，綠蘸寺橋春水生。
(二) 城南小陌又逢春，只見梅花不見人。
玉骨久成泉下土，墨痕猶鎖壁間塵。

第一首詩的意思是：

「每當我一走近城南，就很怕再向前再走了，
因為每次來到沈園，我心裏就更加悲傷！
當年沈園裡的梅花仍然還在，發出的幽香沾人衣袖。
禹跡寺旁橋下的水又綠了，暗示著春天即將來臨。」

第二首詩的意思：

「春天了，我又走在城南的小路上，
只見到當年的梅花，卻再也見不到妳了。
妳早已化成九泉之下的泥土，
只有我題的《釵頭鳳》墨跡，
卻還留在那滿是塵埃的牆上。」

在老詩人去世的前一年，即他84歲時，他作了幾首七言絕句《春游》，其中一首也是悼念唐婉，並且嘆息他們在一起的夫婦生活太短暫。

春 游 陸 游
沈家園裏花如錦，半是當年識放翁。
也信美人終作土，不堪幽夢太匆匆。

詩的意思是：

「沈家花園裏百花盛開猶如錦繡，
其中一半在當年就認識我陸放翁。
妳已逝去多年了，
回想起我們在一起兩年的夫婦生活， 這真是太短暫了啊！」

關於陸游為何被迫與唐婉離異？

從宋代起就有不同說法。宋代的詞人劉克莊，以及現代的某些研究者都認為。陸游從小起，雙親對他的教育非常嚴格。陸游初娶的唐婉也不像一般所說的那樣，是他的舅父之女。由於婚後二人感情非常好。但是陸游的父母希望陸游將來能成為匡時濟國的棟樑之材，怕他把青年時光消磨在兒女戀情上耽誤了學業，因而多次譴責陸游，最後不得已而離異。

現代的研究者認為，陸游的愛妻唐婉在愛情上付出的巨大犧牲，並沒有換來陸游日後事業上的重大成就。所以陸游愈到暮年，愈是感到愧對唐婉的一片苦心和付出的代價。因而每想起更是悲痛不已。

在封建時代，所謂事業上的重大成就，指出將入相，即身住在戰爭中立下巨大功勳的大將，或者當上了掌握朝政的大官。這兩點，陸游是沒有達到。可是陸游一生作偉大的愛國詩人，卻永遠受到後世人們的崇敬。他留下的近一萬首詩和詞，是我國寶貴的文學遺產，已經可以使他名垂千古了。由於陸游成為我國歷史上一位永遠受人欽仰的人物，唐婉在九泉下也可以瞑目了。當然，從我們現代的觀點看，無論什麼理由迫使游與唐婉離異，是毫無必要的，因為它只能造成殘酷的愛情悲劇，使當事人抱恨終身。

那《釵頭鳳》裡著名的沈園，現在怎樣了？

它位於今浙江紹興市內木蓮橋洋河弄，原佔地十餘畝，現已大部分變成稻田，僅餘下一角，南宋時原有的亭閣畫廊皆已不存。園中有一個形如葫蘆的小池，名葫蘆池。上有石板小橋，池內還有假山水井，據說都是當年舊物。近年來，並建立了陸游紀念室。

************* (歌詠陸游與唐婉的千年愛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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